原標題：“改鞋”新潮背后：價格不菲、假貨暗藏
一家改鞋工作室將一雙耐克球鞋改成皮卡丘的色彩。一雙私人工作室所打造的球鞋價格動輒數萬元，球鞋客制到底有多瘋狂？
在炒鞋火熱之時，改鞋被部分玩家瘋狂追捧?！艾F在尋常的球鞋已經無法滿足資深玩家追求新奇的欲望?！鼻蛐Y深玩家老林告訴記者，“追求個性的玩家希望通過球鞋定制，來打造一款全世界僅屬于自己的球鞋?！?/p>
球鞋客制，就是按照玩家的喜好和想法，通過涂鴉、更改鞋皮、添加配飾等方式，將個性特點附加在球鞋上。目前球鞋市場火熱，越來越多的玩家和工作室進入了改鞋市場。
然而改鞋熱潮背后，小工作室的種種暗箱操作，導致仿鞋泛濫、真鞋被掉包等多種風險。同時，客制球鞋對未經授權的LOGO挪用和混搭，也引起抄襲與原創(chuàng)的爭論。律師表示，擅自改鞋或涉及品牌侵權等風險。
1改鞋價格從數百到上萬“感覺像有癮一樣”
10月18日，林丹（化名）小心地將球鞋從包裹中拿出，把玩著這雙用顏料在鞋面上繪制著海賊王人像的球鞋?！靶蟾线€有我名字的拼音縮寫?！绷值ふf，“這是全世界唯一一雙專屬于我的球鞋?！?/p>
林丹是一名90后，他在2016年就迷上了球鞋文化，曾先后花費10多萬元購買了AJ1系列、椰子350系列等多款熱門球鞋。2018年底，他喜歡上了球鞋客制?！艾F在太容易‘撞鞋’了。椰子350最火的那段時間，大街上隨便能遇到十多個人穿著它。”
林丹無意間在網上發(fā)現球鞋客制，“一個網友在AJ1上畫上了喬丹的頭像和23號，第一眼就覺得比市面上的AJ1要帥氣得多?！边@讓他動起改鞋的念頭。林丹聯系上一家上海的改鞋工作室，以500元的價格談好：由自己出鞋和設計圖，對方進行鞋面繪制。一個月后，這款鞋面上涂滿了藍色星空的球鞋到了林丹手中，“舍不得穿，就想擺在家中欣賞?！?/p>
玩家追求新奇的沖動讓他們想擁有更能體現獨特個性的球鞋，在這一需求驅動下，球鞋客制文化逐漸走紅市場。
“之前1個月才能接到幾單生意，現在幾乎每天都有玩家咨詢?！敝貞c一家球鞋客制工作室負責人馬宇（化名）表示，球鞋客制行業(yè)幾年前就在國內誕生，但此前除了資深玩家外，少有人嘗試，如今隨著鞋市的火熱，改鞋玩家也多了起來。
球鞋定制愛好者老林告訴記者，喜歡球鞋客制的玩家?guī)缀醵紩洑v從涂鴉到改鞋的過程?！巴ǔＭ盔f的價格隨著圖案的復雜度在100元至1000元之間，而改鞋的價格則在2000元至5000元之間?！?/p>
“球鞋定制最初的主導者更多是耐克、阿迪達斯等品牌球鞋廠商，為了滿足消費者個性化需求所開設的業(yè)務?！崩狭终f。耐克早在1999年就創(chuàng)立了NikeiD平臺。玩家能夠在平臺上根據自己的喜好定制鞋面、鞋底的顏色和材質，以及專屬于自己的個性設計。2018年，耐克定制平臺落戶上海，在店鋪中提供普通定制和Bespoke定制兩種服務。
“普通定制幾百元，Bespoke定制價格通常在7000元?！痹蛩阍谀涂似脚_定制此服務的一位玩家告訴記者，“盡管價格不菲，但有種耐克特意為你打造球鞋的儀式感?！背四涂送猓锿?、新百倫、VANS等品牌都推出過類似平臺。
“相對官方所推出的平臺，國內玩家更愿意在個體定制工作室內去改鞋。”老林說，官方平臺更多是提供球鞋顏色、標志的色彩、材質等變化，而個體改鞋工作室按照玩家要求進行各種圖案的涂鴉，還能將玩家自己的物品加入進球鞋上，“很多改鞋都是怎么夸張怎么來。”
新京報記者登錄淘寶平臺發(fā)現，約有近百家工作室進行著改鞋生意。這些球鞋客制價格并不便宜，大部分的涂鴉價格在數百到數千元之間，而換皮的球鞋價格更是達到數萬元。
“這些做好的球鞋價格往往都在一兩萬元。”馬宇解釋道，“如今90后是改鞋市場的消費主體。盡管價格不菲，但只要迎合他們的追求，玩家通常還是會買單?！?/p>
在改鞋上已消費近20萬元的上海玩家韓飛（化名）覺得自己“停不下來了”，“感覺像有癮一樣。”
2球鞋客制藏風險5000元球鞋是假貨？
事實上，球鞋定制市場火熱，但仍隱匿著多種風險。
27歲的王希（化名）就有糟心的經歷?！霸僖膊幌嘈徘蛐椭屏耍 蓖跸Ｏ蛴浾咧v述時，依然很氣憤。
2019年6月，被網上炫酷改鞋所吸引的王希在淘寶上找到一家定制球鞋工作室，她看上了一款黃色的皮卡丘球鞋。“當時皮卡丘電影引發(fā)熱潮，覺得很帥氣?！蓖跸；貞浄Q，“那款鞋是由AJ1改造，鞋面兩側的鉤子改成了皮卡丘的尾巴?！蓖跸Ｒ?000元的價格買下了這雙球鞋。
但球鞋到手后，王希卻發(fā)現這雙鞋和自己所看到的樣品有著很大差別?！昂芏嗉毠?jié)都做得很粗糙，包括鞋舌上的精靈球都不是繡上去，而是貼上去的?！备屗龤鈶嵉氖牵昙掖饲奥暦Q是用正品AJ1改造的，但她發(fā)現并不是正品，“當時覺得5000元其中包括了AJ1本身價格的1300元，加上改鞋手工費用以及材料費，價格還算公道。但如果是假鞋的話，不僅價格過高，更明顯是騙人?！?/p>
面對王希的質疑，店家以“球鞋絕對是正品。由于鞋面鞋標更換的原因，造成和市場上所銷售的普通版本有所區(qū)別”的理由回復了她。盡管這一解釋并沒有讓她認可，但由于鞋上通常鑒定球鞋的車線、鞋面等細節(jié)全部被替換，導致無法對鞋驗證真?zhèn)?。“就當是花錢買了次教訓，現在徹底不再動改鞋的念頭了。”王希說。
“如今市面上很多知名工作室出于品牌考慮，通常會選擇用正品球鞋進行改造并銷售。但更多的小工作室為了獲利，銷售的定制球鞋會采用仿鞋，甚至還會偷換玩家寄去改造的球鞋?！倍嗄陱氖虑蛐N售的趙磊（化名）告訴記者。
事實上，趙磊也曾嘗試過對球鞋進行改造，但卻遭遇被對方“掉包”的經歷。
2019年8月，趙磊計劃將店里一雙滯銷的球鞋寄給一家球鞋工作室，以500元的價格進行鞋面涂鴉。在發(fā)鞋前，趙磊習慣性特意用記號筆在鞋墊下做了個隱蔽的記號，并全程錄像?！扒蛐幕貋砗蟀l(fā)現那個地方沒有記號了，顯然是被對方掉包了?！壁w磊說，“只是鞋面涂鴉，根本不可能涉及鞋底修改?！?/p>
該工作室最開始不承認掉包，但當趙磊出示錄像后，承認是“工作人員的疏忽，在改鞋時拿錯鞋了”。
“很多新玩家對球鞋定制市場并不了解，只是為了好看而盲目跟風。”一位球鞋圈觀察者告訴記者，“這些新玩家在改鞋前通常不會做太多了解，很容易遭遇到部分不良工作室的欺騙，出現買到假鞋、球鞋遭遇掉包等經歷?！?/p>
3仿鞋商的另一條銷路：與改鞋工作室“合作”
張捷（化名）是一個改鞋工作室的老板，他的賺錢招數之一是與莆田高仿鞋制作商“合作”。
張捷給記者算了筆賬：通常正版的匡威、VANS等板鞋每雙300多元，如果一雙鞋再加手工費的話，至少四五百元。有的消費者會覺得價格高而放棄。而如果是網上普通的帆布鞋，消費者不一定會買單。和高仿鞋商合作后，張捷發(fā)現球鞋價格僅在100元不到，即使加上手工費也能極大降低成本?！昂芏嘞M者不管真假，只要你鞋上有那個標，加上圖案好看的話，就會買單。”
此時張捷的手機一陣震動，一家球鞋店鋪給他發(fā)來訂貨清單。對方計劃在張捷手中進100雙繪制著不同圖案的球鞋，一番交流后，雙方敲定以每雙300元的價格成交。確認對方轉賬成功后，張捷馬上聯系上莆田一位專做高仿鞋的廠商，要求對方以70元的老價格發(fā)貨，同時安排團隊工作人員準備涂鴉繪制。
“這是多數改鞋涂鴉工作室的‘商業(yè)模式’。接到訂單后再安排人手就對方的要求進行工作?！睆埥萁榻B稱。他找了多位高仿鞋制作商，進行合作。
現在，與淘寶DIY球鞋商家合作成了他的主要銷售模式，“商家合作的好處是不容易退款，另外也不需要為銷路考慮。比起零散個體玩家來說，商家購買率更為穩(wěn)定。”如今張捷手上積累了10多個專門銷售DIY球鞋的商家，每天都會有不同客戶發(fā)來需求。
張捷在大學城租下一個工作室，請了四五位美術專業(yè)的學生工作?！懊總€月都能接到下家發(fā)來的近300雙鞋的訂單，每雙鞋賺200到300元，扣去員工的費用及水電費，每個月能賺6萬多?！?/p>
莆田市曾多次開展鞋服行業(yè)市場專項整治行動。2019年2月，莆田市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印發(fā)2019年鞋服商標侵權違法行為專項整治行動工作方案的通知，集中打擊各類鞋服市場侵權假冒行為。
4改鞋引發(fā)仿鞋跟風“個性化”或涉嫌品牌侵權
“之前在街上看到過畫著圖案的球鞋，但沒意識到是個人定制，以為就是雙假得離譜的假鞋?！币晃煌婕蚁蛴浾弑硎?。
定制球鞋被誤認為假鞋，在圈內并不少見。記者調查時發(fā)現，多位玩家并不認可定制球鞋，原因正是由于定制球鞋設計過于天馬行空，改動的球鞋除了鞋型和此前的一樣外，其他包括鞋面、鞋帶以及鞋跟都完全不同。
“經過改動的球鞋很難界定真?zhèn)巍！币晃煌婕腋嬖V記者，“說是真鞋吧，但和最初的樣子沒啥關系了。說是假鞋吧，但底子又是真鞋做的。”
球鞋客制也給予仿鞋生產商牟利機會。一些仿鞋工廠為了迎合消費者，往往根據網上的熱門圖片進行批量生產，進而將客制款做成了批量的仿鞋。
近日，新京報記者在一位仿鞋鞋商的朋友圈中看到，其發(fā)布了包括耐克和Off-White聯名、椰子350和Supreme聯名等多款球鞋，以及鞋面上繪著皮卡丘、海賊王等各種動漫角色的球鞋，而當記者咨詢時，對方毫不諱言地說，“我們做的是定制款，比普通版本的要好得多?！?/p>
另一位仿鞋銷售者坦言，相對仿造市面上出現的正品鞋，仿造定制球鞋無疑更為輕松，“仿造定制球鞋的話，可以在球鞋上添加任意圖案和顏色。玩家在購買時也會因為市面上少有，不會被看出是‘仿鞋’等原因，而更愿意購買這類球鞋?！?/p>
“你想將鞋怎么改都可以，只要你給得出方案來，我們就能幫你做好?！绷硪晃坏昙冶硎荆瑹o論是準備在鞋面上涂鴉，還是修改添加更多的配件都能實現，“甚至你將球鞋LOGO換了，兩只球鞋各自印著NIKE或者ADIDAS的標志，我們都能做?！?/p>
不少工作室在客制球鞋設計中為了凸顯個性，通常會在球鞋上添加其他潮牌的商標，制造出“聯名款”球鞋。這種對未經授權的品牌LOGO的挪用和混搭，很大可能引起抄襲與原創(chuàng)的爭論?！吧米愿男菀子|碰商品商標權。”河南豫龍律師事務所付建分析稱，“商標注冊人對其注冊的商標具有排他使用權、收益權、處分權、續(xù)展權和禁止他人侵害的權利?！?/p>
付建認為，如果僅訂購他人品牌名下的商品，增加自己的LOGO設計，作為禮物送給粉絲，一般認為不構成侵犯商標罪?！胺劢z收到的禮物是某品牌旗下的商品，只是送禮人增加了獨特的個人標記以表達特殊含義，這種方式并非以盈利為目的侵犯他人商標，而是用做個人用途，因此并未侵犯商標權。”
“但如今市場中有玩家喜歡在改鞋時加入除了球鞋本身商標外的其他品牌，打造成獨有的‘聯名款’，其實已存在侵犯商標權的風險。”付建告訴記者，“如果以聯名款商業(yè)合作等名義，未經商標權人同意，在自己的商品中添加他人經注冊保護的商標，然后作為自己的品牌，或者聯名品牌向廣大群眾進行銷售或贈送，已然構成侵犯商標權?！?/p>
新京報記者覃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