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玻利維亞總統(tǒng)埃沃·莫拉萊斯抵達墨西哥政治避難轟動拉美地區(qū)和世界，玻利維亞這一高原之國“變天”、莫拉萊斯何去何從引發(fā)國際輿論關(guān)注。
筆者第一次零距離見到莫拉萊斯還是13年前，剛剛當上總統(tǒng)的他來維也納出席歐盟—拉美國家首腦會議，當時成為了那次峰會的風頭人物。身穿黃黑色舊外套、梳著中分頭、不打領帶的莫拉萊斯在一眾西裝革履的領導人中頗為“扎眼”。更“扎眼”的是，他在發(fā)布會上為其剛剛推出的、引發(fā)歐美輿論嘩然的“國有化”戰(zhàn)略振臂發(fā)聲：對石油、天然氣等自然資源實行國有化是“主權(quán)”問題，不容退讓。
其時，剛剛上臺的莫拉萊斯風頭正勁，記得筆者當時還寫了一篇題為《莫拉萊斯“大鬧”維也納》的文章，沒承想13年過去了，樣子看起來沒大變化的莫拉萊斯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之變化，令人無限感慨。在歷史的長河里，13年是短暫的一瞬，但對一個政治領導人而言，13年絕對是一個漫長的角力賽。
時代大潮，潮起潮落，順潮則順當，逆潮則坎坷。莫拉萊斯能上臺執(zhí)政得益于新世紀之初席卷拉美的左翼運動“粉紅浪潮”，一大批左翼政客紛紛贏得大選在拉美國家上臺執(zhí)政。莫拉萊斯與委內(nèi)瑞拉的查韋斯、巴西的盧拉被稱為拉美地區(qū)左翼運動的“三個火槍手”，旗幟鮮明地對美國說“不”，毫不猶疑地把目光關(guān)注到社會底層與土著居民（印第安人）。
與查韋斯、盧拉相比，莫拉萊斯顯得更加“草根”。莫拉萊斯出生于玻利維亞奧魯羅省一個貧苦印第安人家庭，從未上過大學，務農(nóng)種植古柯（一種植物），也當過礦工、面包工人和泥瓦匠。加入古柯種植者工會是莫拉萊斯的政治起點，并以此起家當選國會議員并組建“爭取社會主義運動黨”——以古柯農(nóng)工會聯(lián)盟為主體的新興左翼政黨。2005年5月，“爭取社會主義運動黨”發(fā)動大規(guī)模示威游行、罷工封路等抗議活動，反對國會頒布新《石油天然氣法》和政府對外資開放油氣資源。同年12月，玻利維亞提前舉行大選，莫拉萊斯以超過半數(shù)的得票率獲勝，從而成為該國獨立后首位印第安原住民總統(tǒng)。原住民、支持古柯種植和反美是莫拉萊斯身上最顯著的三個標簽。
實事求是說，莫拉萊斯任內(nèi)許多措施很得基層民眾的人心。莫拉萊斯上任后不久就削減了自己和內(nèi)閣成員的工資，真正做到“布衣總統(tǒng)”。莫拉萊斯推動通過一項新憲法，賦予原住民和農(nóng)民更多的自決權(quán)。莫拉萊斯的國有化措施并不極端，依舊保持市場友好政策吸引外國投資者。玻利維亞政府多年來大大增加了公共投資，擴大了醫(yī)療和教育的保障范圍。玻利維亞極端貧困的比例從2006年的38%下降到2018年的17%。
人們不禁會問，那么莫拉萊斯為何會下臺呢？
當時代車輪步入新世紀第二個十年末葉，拉美地區(qū)左翼運動呈現(xiàn)勢衰景象，查韋斯因病離世，盧拉及其接班人羅塞夫等一批領導人陷入貪腐丑聞，有的入獄，有的被彈劾，一些右翼政客紛紛上臺執(zhí)政。因此，莫拉萊斯黯然離去不過是一眾左翼政客政治圖譜的新片段，只不過多了一些戲劇性色彩而已。
究其根源，以石油、天然氣為代表的大宗商品價格大幅度下跌侵蝕了拉美地區(qū)許多國家的經(jīng)濟增長，由于沒有量力而行外加國家治理不善，左派政府實施的普惠式福利政策沒有堅實的財政資源支撐，一些國家經(jīng)濟步入下行軌道，民生問題凸顯，民眾不滿導致左派的號召力不再如往日光鮮。
大選風波不斷與失去軍方支持是直接原因。今年10月，玻利維亞舉行總統(tǒng)和議會選舉。官方投票結(jié)果顯示，莫拉萊斯可在第一輪選舉中直接勝出，但反對派指控莫拉萊斯陣營舞弊，拒絕承認選舉結(jié)果。美洲國家組織后來認定，大選中存在偽造簽名等造假行為，建議重新舉行大選。反對黨要求莫拉萊斯立即辭職，玻利維亞武裝部隊總司令和警察總司令倒戈支持反對派后，莫拉萊斯只得出走墨西哥。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幕后“看不見的手”不容忽視。作為拉美反美聯(lián)盟中的代表性人物，莫拉萊斯與美國關(guān)系一直緊張，曾驅(qū)逐過美國大使，美國一直處心積慮要搞倒其政權(quán)。莫拉萊斯避難之際，白宮發(fā)表聲明支持反對派。
展望未來，玻利維亞政局前景不明，動蕩是主旋律。玻利維亞參議院第二副議長、反對派成員珍尼娜·阿涅斯12日被反對派推舉為臨時政府領導人，她承諾盡快重新選舉。不過，重啟選舉之路不會一帆風順，圍繞下任最高選舉法院院長的人選，各派別間的相互爭斗或?qū)е滦乱惠唲邮?，有可能演化成政治、?jīng)濟、社會危機相結(jié)合的復合性危機。至于莫拉萊斯本人，除非軍方改變立場，否則重回權(quán)力巔峰幾無可能。（國際問題學者 向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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